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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这句话弄得浑身一个激灵,热水壶一个拿歪,那些碰撞在壶口上面的滚烫的热水肆意地飞溅出来。

    我想往后退一步躲开,但是徐志勇已经飞快地挡在我的面前,他很快关掉了还在流淌着的热水,但是他的手臂还是被烫得起了一串的红点。

    我急急把水壶放到一旁,我张了张嘴正要问他有没有事,徐志勇已经淡淡地说:“这事怪我,如果不是我在旁边跟你说话,你不会走神的。我皮厚没事,你既然打好开水了,就先去忙你的,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就好。”

    我盯着他的手臂看了看,我说:“我下去药房弄个烫伤膏给你,你在哪个房间,跟我说一下吧?”

    毫无情绪地瞥了我一眼,徐志勇继续淡淡地说:“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啰嗦,我让你走就走,还废话多,真不知道张竞驰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语言暴力完了之后,徐志勇又狠狠地瞪我。

    我不再跟他啰嗦,提着水壶就往外面走了。

    在我快越过那道门,徐志勇在后面又来了一句:“蠢货,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我稍微停顿了几秒,又抬起脚走了。

    回到病房里面,我才发现张竞驰也在,他正坐在小板凳上面跟刘大哥在说话,床边那个原本空荡荡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果篮,还有一份早餐。

    不用说,这肯定是张竞驰整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动作怎么那么快,但是我在心里面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细心。

    我把水壶放下,然后我顺手拿起这边柜子上面的杯子,我说:“刘大哥,我去给你洗个杯子喝水。”

    我正要拿起来,张竞驰很快腾一声站起来,他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弯腰下去拉开柜子的门,他很快拿出几个崭新的杯子出来说:“用这个吧,我去洗一下。”

    他很快推门出去了。

    我没事可干了,只得坐到刘大哥的身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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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哥朝着门那边看了看,他冷不丁跟我说:“妹子,你是为了阿红的事跟小张置气吧?”

    我抿着嘴,没应声。

    刘大哥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阿红她其实真把你当亲妹子,她之前老跟我小张是个好人,他对你也是真心的好,说你是苦尽甘来了。阿红这事,我昨晚想了很多,命数这样的东西,我真的不能怪责任何人。总之医生说阿红的情况稳定了,会慢慢醒来,慢慢恢复好,你也别揪着小张不放了,好好的过日子,别闹腾了。”

    他越是心宽地开导我,我的愧意就越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所以我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刘大哥又摸着小新的头,没再说话。

    没多久,张竞驰回来了。

    他主动拿水壶倒了水给我们端了过来。

    接下来,不管刘大哥怎么劝说张竞驰先去忙他的,他都执拗地坐在那里不肯走。

    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张竞驰去打包回来的,我虽然跟他有些置气,但是为了肚子里面的娃娃也不能饿着,就跟着吃了点。

    吃完晚饭,张竞驰主动拾掇好了一切,又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

    没多久,医护人员过来给红姐做了检查,给了我们一个比较鼓舞人心的消息,说是红姐的情况不错,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

    因着这个好消息,我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又坐了一阵,张竞驰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知道他有很多备用的手机,所以就算他昨天砸了那一个,现在有新的一点也不出奇。

    他扫了一眼屏幕,哪怕他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我却依然从他的眼眸里面看到了波涛汹涌。

    他很快出去接电话了。

    隔了将近十分钟,他回来了。

    他过来就冲刘大哥说:“大哥,我有事,得先走了,明儿我再过来看红姐。”

    刘大哥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竞驰又看了看我,他说:“李橙,我先载你和小新回家吧。”

    小新又往刘大哥身后躲了躲,他怯生生地说:“我想留在这里陪我妈。”

    张竞驰沉思了几秒,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讪色,他最终说:“那好吧,就让小新在这里多一会,我忙完了再过来载你们。”

    再一次看了我一眼,张竞驰似乎是不经意地说:“橙子,我司机小贾和采购部的主管小王都在外面,你有什么需要出去买的,找他们其中一个去就好,你一个人不要往外面跑了,等我来接你,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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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

    张竞驰又重复了一句,让我不能往外面乱跑,这才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踏出病房,细细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小贾和王卓义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他们看到张竞驰走了,很快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怕吵着里面,就把门关上,靠在门边上问他们:“小贾,王主管,你们怎么过来了?“

    小贾憨笑一下说:“张总让我过来我就过来呗,李橙小j,张总说了,让你不能随意往外面跑,你有什么需要买的或者出去处理的,找我和王主管就好。”

    我一下子明白了。

    张竞驰是怕我出意外吧。

    心里面除了涌起一阵阵的不安,更多的是五味杂陈。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变得那么风雨飘摇似乎摇摇欲坠,就跟一惊心动魄的电影一般了?

    我在心里面微微叹息了一声,又跟小贾王卓义礼貌客气了几句,这才回到了病房里面。

    将近十点的时候,人有三急的,我又从病房里面开门出来,小贾一看到我就问:“李橙小j,你要去哪里啊?“

    我埋着头小声应了一句:“去洗手间。”

    小贾这才默不作声。

    我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径直朝着洗手间去了。

    去到了才发现,女洗手间门口贴着一个公告,说是六楼的洗手间正在维修中,让移步到七楼。

    没想太多,我就直接上去七楼了。

    可能是晚了,总之七楼走廊没人,连个走动的护士也没有,走廊顶上的灯很是昏暗,我总觉得有些阴深深的感觉,就加快脚步朝着洗手间奔去了。

    等我折腾完在洗手,另外两格小间隔里面突兀的走出来两个陌生女人,我没作多想,正准备抽个纸巾擦一下手,其中一个女人以让我措不及防的速度捂住了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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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慌失措之下,我正要尖声呼救,却没有想到我的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倾,我就像是被堵住了嗓子眼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肆意想挣扎一下,可是不仅仅是身体使不上力气,连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在朦朦胧胧中,我只感觉自己在一路的颠簸晃荡,我可能在车上。

    母性使然,我借用残存的意识不断地护着自己的肚子,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颠簸摇摇晃晃之后,我总算是感觉到了安稳,那个套在我头上的黑袋子被撤掉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耀眼的光芒。

    在慢慢恢复了视力之后,哪怕我还是晕乎乎的,我还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枯老的脸。

    是张竞驰的外公!

    见识过他的手段之后,哪怕我的意识还不算是特别清晰,我的内心里面也腾升起源源不断地不安,我想要动一下,才发现有人将我的手手脚脚都按住了。

    很快,有人拿着一桶冰水朝我劈头盖脑地淋了下来。

    哪怕是在天气还算热的夏末,我依然是冷得打了好几个寒颤,意识全数恢复了过来。

    哪怕是再慌乱,我也咬紧牙关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看样子,是在徐家的别墅里面。

    只是在几楼,我暂时没法判断。

    正当我在观察着,那个恶毒的徐老头,他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地说:“你不用看了,这是四楼,这边隔音很好,这上面发生什么事,下面的人都不会听到。”

    我想要肆意挣脱按住我手手脚脚的人,却总是寡不敌众。

    想想都到了这里,我倒是想看看,这个老头子,以这样下作的方式把我弄到这里来,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疯狂的,要在他家里弄死我。

    不想让自己输了气场,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努力将那些恨不得冲上去拿他千刀万剐的冲动按捺住,也将那些奔腾涌动着的恨意藏匿住,我摆出一副泰然自若镇定从容的样子说:“不知道徐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原本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地跪地求饶吧,但是没想到我还能正儿八经地跟他搭话,徐老头那张老脸更皱了,他鄙夷地笑笑说:“最近没事做闲得慌,请你来家里做客。”

    我看了看身边按住我手脚的人,我冷笑了一声:“这就是徐老先生的待客之道?”

    也是冷笑了一声,徐老头慢腾腾地说:“我一直想再请你过来一趟的,但是我那个不肖子孙生怕我吃了你,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了。事实证明,这样的方式挺有效的,不是么。”

    我盯着他,他这些话已经毫无客气,我再跟他装孙子下去,自己心里面还不痛快,了,所以我又是冷笑了一声:“徐老先生,你不是不喜欢看到我么?怎么又想到要见我了呢?难道是上了年纪,老年痴呆到了晚期,所以找回一些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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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因为之前领教过我呛人的功夫了,这个恶毒的老头子,这一刻不气不恼地笑了笑,他的嘴角抽动了,冲着按住我的人说:“她的手机处理掉了没?”

    那个手劲很大的女人应:“阿公,已经处理妥当了,干干净净的,没有手尾。”

    他点了点头,这才冲我模棱两可地说:“人性是什么东西?难道竞驰没有胆量向你坦白,你的孩子,也就是我所谓的重外孙,是谁安排人去处理掉的?还有一个事,你那个好朋友叶秋红对吧,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躺到医院去的?你现在还以为我有人性这个东西?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这个吧。我其实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以为自己多本事,三番五次挑衅我的耐性。”

    我的心一寒,这些寒意夹杂着恨意不断地在心里面发酵,一直不断地膨胀着,可是我还没弄清楚他的目的,我现在除了自己,肚子里面还有一条生命,我不能那么任性的按照自己的性子,冲着这个害死我孩子的杀人凶手骂他该下地狱,骂他会遭到报应的。

    我要稳住。

    小贾和王卓义看到我那么久没回来,他们应该会告诉张竞驰吧,张竞驰可能会想到这些是他外公的杰作吧,我要赌一把,我要撑到他来,我一定要撑住!

    就算这个老头子通天了都好,他应该也不敢在这里直接弄死我!只要我能撑住!

    正当我在心里面沉思着,徐老头冷哼了一声,他继续说:“你不就问问,我今天请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稳了稳情绪,故作淡定地说:“徐老先生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盯着我看了不下一分钟,徐老头忽然冷冷地说:“我找你来的目的很简单,如果你不想哪天走出门不小心被车撞死,又或者哪天不小心喝了一杯饮料就把自己给毒死了,也有可能吃个饭犯了急症完全救不回来,那你就帮我劝说竞驰改姓氏,改回来姓徐,然后你和他离婚,让他对你完全死心。作为对你的补偿,我还是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后半辈子不用干活天天躺着吃也吃不完。”

    我迎着他的目光,将语速放慢,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呢?怎么的,你现在就要杀了我吗?反正这事,你挺轻车熟路的吧?“

    轻笑了一声,徐老头淡定地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又慢腾腾地放下,他说:“李橙小j可不是要乱说话,没有证据随意的去指控污蔑我是杀人犯,这也犯法的,我要心情不好了,把你给告上法院,估计竞驰到时候不管找多少律师,都救不了你。”

    草泥马的!

    这个人渣!

    我之前觉得冯文科就是我遇到的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现在看来,冯文科与这个老不死的,简直不是在同一个级别上,现在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变态,一个渣滓!

    我憋屈在内心的火气,都快要爆炸了,可是我不能爆炸,我依然不动声色地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徐老先生那么认真做什么。”

    抿着嘴沉默了一下,徐老头盯着我笑了,他说:“你是在拖延时间吗?你觉得竞驰会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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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戳中了心思,但是我却努力告诫自己不能慌乱,我轻轻笑了一下说:“徐老先生真是默,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倒是没有发现。”

    嘴角扯了一下,徐老头继续盯着我说:“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今天可是把艳芳和小李都支开了,我知道艳芳心疼儿子,我也知道小李一直向着竞驰。呵呵,把你带到这里来,我做得很隐秘,你不用想着会有谁找到这里来。眼看天色也晚了,我也快到点睡觉了,我没什么耐心。我再问你一次,我说的,你做吗?”

    我觉得他这是在跟我玩心理拉锯战,我不能太快就被他牵住鼻子走。

    于是我继续故作镇定地说:“如果我不做呢?”

    拉了拉衣服的袖子,那张老脸上面挤出了一堆的冷笑,他慢腾腾地说:“其实我只是循例问问,不管过程怎么样,反正我知道最后我的目的都会达成。当然,如果你聪明一点,心甘情愿按照我说的去做,那我会给你准备一笔钱。如果你还是愚蠢到了极点,跟我对着干,那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停顿了一下,徐老头继续说:“当然,不管你是选择乖乖听话还是冥顽不灵,该做的事,我还是先做了。”

    他冲我说完,就朝着站在一旁的一个女人说:“去把我让人给李橙小j炖的补品端上来。”

    我的心里面一颤,不安的感觉慢腾腾地涌上来,越发的浓重。

    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很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上来了。

    徐老头鄙夷地说:“你是自己主动喝下去,还是让我找人帮你?”

    我肆意挣扎了一下,颤抖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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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头毫无表情地说:“我不会让你这种毫无背景的野女人生下我们徐家的血脉的。像你们这些毫无背景的穷鬼,往往就是贪得无厌的,逮住个机会就想攀上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从张正源的身上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让他这样的穷鬼倒插门进了徐家,破坏了我们徐家的血统,这种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就算你后面不想离开竞驰,反正你怀一个我弄一个,你永远都不能安稳地生下任何一个孩子。”

    这个魔鬼!

    他还想对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下手!

    我急疯了,将所有的力气都使上来肆意地挣扎着,那个三个按住我的女人可能是反应不过来,我的手很快得到了松绑。

    可是,我还没有完完全全挣脱,那个老不死的凶巴巴地斥责那几个女人说:“几个人还制服不了一个疯女人,平时我养你们,都白养了?”

    很快,我再一次被按得完全动惮不得了。

    那个老头子,真的是人不是鬼,他丝毫没有迟疑,他冲着那个端着碗的女人说:“还不赶紧把补品给李橙小j喝下去!”

    那个女人很快听话地挨过来了。

    我还想发力肆意挣扎开来,可是我被死死按在地上,我的手手脚脚全被硬生生地按在地板上面摩擦着,那些火辣辣的痛觉不断地传来,可是我已经痛麻木了。

    不得已,我只得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其中一个壮硕的女人一把坐在我的腹部上来,她伸手过来狠狠地扒开了我的嘴巴。

    那碗温热的热体,就这样被灌进了我的嘴里面,它们毫无留情地从我口腔直奔喉咙那边,我连想要吐出来,都做不到。

    那碗会扼杀我肚子的生命的液体,就这样完完全全进入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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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完全全地绝望了。

    在与那个壮硕女人四目的对峙里面,我的眼睛肯定变得通红,我瞪着她张嘴就骂:“你也是女人,你帮着一个魔鬼人渣禽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她的表情略有闪烁,她最终把脸转开了。

    我又望着刚才给我端药过来的女人,我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做这么缺德的事,你不怕晚上噩梦睡不着吗?”

    她把碗放在一旁,急急后退了一步。

    那些悲愤的情绪支配着我,不断地冲着那些禁锢着我的女人破口大骂,我终于再一次得到了松绑。

    那些腹部传来的痛觉让我疯狂,我很快抓住那个被放在一旁的碗往地板上面一摔,那些瓷片渣子到处乱飞,我的手被割破了,血很快涌了出来,这些血染红了我手上的那一柄锋利的瓷片。

    我疯了!

    今天我不走了,我要跟先后对我两个孩子下毒手的魔鬼同归于尽!

    趁那些女人还在目瞪口呆,我一个冲上来,可是我的瓷片还没有抵在那个魔鬼的脖子上,门一下子被从外面撞开了,徐志勇以火箭般的速度冲过来,他一把将我抱住,稳了稳地禁锢在那里。

    他急急地说:“李橙,你不能冲动!”

    我完全动弹不得,我只得冲他吼:“徐志勇,你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人渣,我要杀了他!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他!”

    腹部的剧痛越演越烈,我身上的力气如同被人抽走了一样,我的大腿有些软绵绵的,我反手抓住徐志勇的手臂,我说:“徐志勇,你送我去医院,刚才她们喂我喝了药,我怀孕了,她们不知道喂我喝了什么…。”

    我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微弱,那些痛觉让我意识更是模糊,徐志勇一把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在迷迷糊糊天旋地转中,我听到徐老头说:“志勇,你现在怎么回事?你把那个穷鬼放下来,我还没把话说完。”

    接着是徐志勇的声音:“阿公,这事要真闹大了,竞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那倔驴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后面你想让他改姓氏认祖归宗就更是免谈了,这事我来善后,有点晚了,你早点睡。”

    那些越来越浓烈的剧痛让我的意识越发的模糊,我的手无力地甩下去,我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是徒劳。

    接下来又是一路的晃荡,我在痛得迷迷糊糊中听到各种喧嚣的声音,我觉得应该是在医院,有人往我的身上扎针,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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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的意识慢慢地恢复过来,我熬着勉强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的白。

    在这一片单调的白色中,张竞驰的脸也进入了我的眼帘中,他胡子拉碴的,头发乱糟糟的,他一看到我醒了,他就急急地俯身过来轻声问:“渴吗?”

    我有些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我缠着纱布的手不自觉地覆在腹部上,我仰起脸看着张竞驰问:“我的孩子,没事吧?他还在吧?”

    张竞驰的眼眶突兀的红了,他的手伸过来抚在我的头发上,他答非所问地说:“我去给你弄点温水喝一下。”

    我已经明白了。

    可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我需要一个千真万确的答案。

    我就这样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在问你,我的孩子还在不在。”

    依然是答非所问,张竞驰说:“你肯定渴了,我去给你弄点温水喝。”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奔腾出来了,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我就这样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就吼:“喝什么水!我还要喝什么水!喝了水你就有办法把我的孩子给我塞回去肚子里面是不是!”

    张竞驰一下子扑过来将我半抱住,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说:“橙子,我们还年轻。”

    我知道那也是他的孩子,我知道他也很难过,可是我在这一刻无法谅解他的难过,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手狠狠地拍打在他的后背上,我的声音提得很高很高,我毫无逻辑语无伦次地吼:“张竞驰,你的家里人是魔鬼,禽兽,人渣,我两个孩子啊,两个孩子都没了。都没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上一个孩子没的时候,我整个人像死了一次,现在我又死了一次。我没有未来了,我也没有以后了,我要去把害死我孩子的人渣杀了,我要跟他同归于尽,我不想活了,我活够了,我要去杀了他!你让我去杀了他!我要让他给我的孩子陪葬,我要去杀了他!”

    将我紧紧地禁锢在怀里面,张竞驰毫无躲避地让我不断地打着他的后背,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羽毛那么轻,他说:“橙子,你还有我。”

    这样的安慰微不足道捉襟见肘,我拼命地想要顶开张竞驰,可是他的手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我总是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对峙僵持中,我想要张嘴继续说话,可是我一张嘴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原本以为我身体里面的眼泪早就流光了,可是没有想到那些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奔赴出来,我有多绝望,它们就有多汹涌。

    这段时间,我拼尽全力各种算计谋划,要把我自认为是间接害死我孩子的妖孽一一的击溃,可是多么讽刺,我一路马不停蹄地打怪升级,却在把我自认为所有的怪物都打掉了之后,在我没有丝毫力气了之后,那个真正在后面操控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仅仅可以逍遥法外,他还能继续对着我作恶多端。

    而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已经可以铜墙铁壁坚无不催,可我竟然连自己第二个孩子也没保住。

    这多么讽刺!

    更讽刺的是,现在拥着我的这个信誓旦旦爱我的男人,他知道凶手是谁始作俑者是谁,他却将我蒙在鼓里,他包庇着那个魔鬼,才让那个魔鬼有再一次作恶的空间。

    我忽然对这个男人,生出了太多太多的迷惘。

    我忽然觉得,我或者不应该再跟他走下去了。

    因为他,我背负了太多关于生命消失的沉重负担,我的两个孩子都不曾能看到这个世界,而躺在医院里面的红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如果红姐醒来无大碍,那么我的后半生只需要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愧疚,如果红姐后面有什么闪失,我的后半生就得再背上更多的愧意和负罪。

    我原本以为,在我跟他结婚之后,生活的阳光明媚已经对我展露笑脸,现在才知道,所有的关于幸福的回忆,都是构建在他的重重隐瞒下的残幻像。

    这发生的一切,原来是南柯一梦。

    等到梦醒了,所有所谓美好的幻像会全数消失,剩下的只有现实的狰狞和残。

    心先是一寒,寒到极点,就冷冻得死了。

    我受够了这样平地风云迭起的生活,我受够了这样的遭遇,我受够了。

    可是我那么懦弱,我一下子没有勇气跟他说我们要分开,这些左右为难纠结的情绪支撑着我,我最终拼命地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说:“你先放开我吧。”

    张竞驰却依然紧紧地环住我,他说:“不放,永远不放。”

    我完全没有再附和他的矫情的冲动,我毫无情绪毫无波澜淡淡地说:“我让你放开我。”

    又是跟我僵持了一阵,张竞驰最终妥协,他慢腾腾地松开了我。

    可是,他依然以弓着身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看着我,可是我依然泪眼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也有点看不清他了。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这一切怪异的僵持。

    张竞驰这才直起身起,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他当着我的面就接了起来。

    很快,他对着话筒说:“刘大哥,你先别随意挪动红姐,我打个电话让医院安排专家去做个检查,我等一下就到。”

    挂了电话之后,张竞驰轻声说:“橙子,红姐醒了。”

    压在我心里面最沉重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我想着先去看看红姐才是正事,于是我收起所有的情绪,我作势就想爬下病床。

    张竞驰很快伸手过来作势想要按捺住我,我淡淡地看了看他的手,我说:“我要去看看红姐。”

    他的手最终悬在半空中,没有落在我的肩膀上。

    他沉默了大概一分钟,才轻声说:“你动了一个小手术,医生说今天得在床上休息。”

    听他语气小心翼翼,再看他一脸的复杂神色,我想他说的那个小手术,大概就是清宫手术吧,就是将我的孩子从我的身体里面彻底割舍掉的手术吧。

    我的心一酸,却当作没听懂似的,我还是说:“我要去看红姐。”

    张竞驰又是沉默以对,我只得加重语气重复了刚才的话。

    他这才嗯了一声,他没再说什么,而是俯身下来一把将我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他很快走到了停车场,将我好好地放在车上。

    在他开车的途中,我迷惘地盯着外面飞驰的风景看,“梅沙医院”几个字,在我的视线里面慢慢地变成一团模糊。

    我们去到龙岗中心医院的时候,张竞驰还想过来抱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我说:“我没缺胳膊断腿,我自己走。”

    张竞驰没作声,他抿着嘴跟在我一旁。

    在电梯里,我用手背拼命擦了一下眼睛。

    我怕等下被红姐和刘大哥知道我刚才狠狠地哭过。

    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红姐已经被扶着半躺在床上了,刘大哥正在拿着杯子和勺子给她喂水喝。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的苍白,毫无血色。

    可是看到我和张竞驰走过去,她很是勉强地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妹子,小张,你们来了。”

    我有很多话想对红姐说,可是却如鲠在喉,我走到刘大哥的身边,我说:“刘大哥,让我来喂我姐吧。”

    刘大哥没说什么,就把杯子给我递了过来。

    我在给红姐喂水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看了不下两分钟,她别开头去说:“不喝了。”

    我才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红姐就冲着张竞驰说:“小张,刘大哥和小新今天还没吃东西,你带他们出去吃点吧。”

    张竞驰还没动,红姐又说了一句:“听姐的,去吧。”

    等到房间里面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红姐慢腾腾地伸手过来轻轻地握住我缠着纱布的手,她说:“妹子,你的手怎么了?”

    我连忙说:“我没事。”

    可是,我必须立刻把头埋下去,因为我的眼眶红了。

    红姐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手,她依然是有气无力地说:“你刚才怎么哭了?是因为我的事,还跟小张在闹吗?那事姐都知道了,那辆车你和小张都不知道被人动了手脚,姐不怪你们,你就不要再跟他置气了,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责备自己了,我没事的。”

    我抿着嘴,只是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不敢张嘴说话,我怕我会成为一个爱哭鬼。

    红姐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说:“你肚子里还有个娃娃呢,脾气得收敛一下,别再跟小张斗气了,听姐的,好吧。”

    我实在没有办法张嘴对刚刚劫后余生醒过来的红姐说,我的孩子没有了。

    于是我依然埋着头在那里,不说话。

    红姐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过了一阵才地说:“你是不是因为小张瞒着你四年前那个医疗事故的真相,所有你跟他闹?你要没法原谅他,那你把我也记恨了吧,是我让他瞒着的,这是我的主意,你要怪,也得先怪我。”

    就跟突然有人拿着锅盖砸我的脑袋似的,我只觉得脑袋闷闷的,我很是讶异地抬起头来望着红姐,我难以置信地问:“红姐,你知道四年前根本不是什么医疗事故,是有人设计害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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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稳稳地握着我的手,红姐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她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说:“小张上一次来福建处理那个事,他就发现端倪了。正好那时候我带草药过去给他,不小心听到了他和律师的对话,他瞒不住我,就跟我兜底了。他那时候很迷惘很痛苦,他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坦白这一切,我就给他出主意,让他先瞒着你。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别折腾了,跟小张好好的,他是真的爱你,真的想把所有的好都给你,姐的眼睛雪亮着的。而且你要知道,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有没有办法掌控得住的局势,你不能要求他像个圣人一样永远都在做对。”

    我的内心原本就兵荒马乱,所有的情绪就像一团乱麻一样在心里面缠绕着,我其实无法一下子作出决定我和张竞驰该何去何从,在慢慢恢复了理智冷静下去之后,我想想,张竞驰根本不是徐老头的对手,或者张竞驰当初不是想包庇徐老头,而是对徐老头无可奈何。

    现在听红姐这么一坦白,我不可能责怪因为我而躺在病床上面的红姐,而对于张竞驰,我原本似乎将要坚硬的心,又有了一些的动摇。

    可是我又想到,不久前我被他外公弄没了第二个孩子,这是我的第二个噩梦。

    于是,面对着红姐不遗余力的劝和,我怕招架不住,于是我飞快地岔开话题说:“红姐,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红姐大概也劝累了,她半眯着眼睛轻声应了一句:“姐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我先眯一会,累。”

    红姐休息了之后,我还是轻手轻脚地从篮子里面拿了一个苹果出来,慢腾腾地削了起来。

    削完了苹果之后,我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张竞驰他们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红姐才微微睁开眼睛,她望了望我,又看了看张竞驰,她说:“小张,也晚了,你跟李橙先回去休息吧,你刘大哥留在这里就好了。”

    刘大哥应声将小新往前一拉,他说:“嗯,你们先回去,把小新也带回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了。”

    我正要伸手去把小新拉过来,红姐却继续发话说:“不,小新今晚就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小张,你们两口子回去吧。”

    我知道红姐是想为我和张竞驰制造两个人空间,我还想说什么,红姐却一个劲地说她累了想休息,让我们马上走。

    实在无奈,我只得听话了。

    一路沉默。

    站在电梯里面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张竞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都是把脸拧过去,没看他。

    电梯门很快打开了。

    没想到,徐志勇居然顿在我们家门口,他一看到我,就腾一声站起来,朝着我迎了过来。

    他就当没看到张竞驰似的,他盯着我问:“李橙,你没事了吧?”

    想着我在失去意识之前,不管徐志勇是怎么会那么及时地出现在现场,也不管他最终没有能帮我挽救我的孩子,但是他救我逃出生天,我该礼貌地道个谢。

    我微微敛了一下眼眉,我对着徐志勇微微低下头说:“谢谢你。”

    徐志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张竞驰突兀地走上前挡在我和徐志勇之间,他冷冷地说:“徐志勇,你该走了。”

    徐志勇冷笑了一声说:“如果我不走呢?”

    依然是冷冰冰的声调,张竞驰加重语气说:“我想再一次提醒你,李橙是我的老婆,她的事,不需要劳你操心。”

    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时间,徐志勇不恼反而笑了:“是么?她是你的老婆对吧?不劳我操心对吧?那她被阿公灌药逼迫她打胎的时候,你人在哪里?我送她去医院,当机立断给她签字动手术保住她的小命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等到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你这个所谓她的老公一下子跳出来,用尽一切办法不让我有任何的探望,呵呵,你的操心还真是厉害,我今天实在是大开眼界!”

    我侧了侧身体。

    从侧面看去,张竞驰的脸冷若冰霜,他盯着徐志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那时候人在哪里,难道你徐志勇会不知道吗?”

    依然是笑意浓厚,徐志勇微微后退了一些,他无所谓般耸了耸肩:“你还真是好笑,你那时候在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懒得再跟你争辩,我等在这里,不过是想看看李橙恢复得怎么样,既然她没事了,那我走了。”

    徐志勇就这样走了。

    他跑到我家门口,跟张竞驰针锋相对了一番,丢给我很多狐疑的引线,就走了。

    我旋过身望了望他,他朝我作了一个挥手的姿势。

    我没再回应,而是赶紧的回过头来。

    张竞驰瞥了我一眼,他忽然一把拉住我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他很快动了动手指刷开了门,将我拉进去之后,他又急急地关上了门。

    他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一直拉着我,我作势想要挣扎,可是他却越抓越紧,我根本挣脱不得。

    根本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我望着张竞驰漠然地说:“你放开我。”

    可是张竞驰非但没有放开我,他还一把将我顺势拽住怀里,他似乎是用尽力气来拥抱我,他的手臂硌得我生痛,我压根怎么也挣脱不了。

    丝毫也不理会我的闹腾,张竞驰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说:“橙子,不管你怎么跟我置气都好,徐志勇这个人太危险了,你不能跟他有太多交集。”

    我挣脱不得,只好作罢。

    然而,我不打算对刚才张竞驰和徐志勇的对话作罢。

    那其中的信息量,我算是听出来了。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可是我一张嘴就颤抖了:“张竞驰,我很想知道,事发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你找了小贾和王卓义守在那里,我被带走之前,跟小贾说了我去上洗手间,我那么久没回来,小贾和王卓义不蠢,他们肯定会发现有异常。他们是你叫去看着我的,如果我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找你,你当时在哪里,你为什么没有能来带我走呢?”

    张竞驰没有正面回应我的话,他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他说的是:“橙子,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受够这句话了!

    又用手顶了张竞驰一下,我的声音一下子冷下去:“我不需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需要你跟我说实话。”

    可是我得到的只是沉默的僵持。

    在我们僵持不下将近五分钟,张竞驰的手机又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看,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赫然入目。

    他飞快地松开我,他说:“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进了书房,还关上了门。

    他大概在里面讲了两分钟的电话,就拉开门走出来,他走过来挨到我身边,轻声说:“橙子,我出去一下。”

    已经快凌晨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出去做什么。

    肯定不是去见客户。

    小薇才不会那么瞎安排,那么晚才通知他要去见客户。

    而如果只是小薇的电话,他压根不需要避开我。

    这个男人,这个让我深爱着的,哪怕是痛无可痛还是无法一下子将他从我的生活里面狠狠地剜下来丢掉的男人,他或者不仅仅隐瞒着我一件事。

    以前我不会问,可是现在,我觉得或者我该问问,看他说不说。

    于是,我直视着他的眼眸,我慢腾腾地说:“张竞驰,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张竞驰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眉头锁起来,他过了十几秒才慢腾腾地说:“去见客户。”

    呵呵,又是去见客户!

    他是真的不懂得找借口,还是觉得我很好哄骗?

    我的心一凉。

    没有把自己的目光移开,我继续看着他问:“什么客户?需要那么晚才去接待?”

    张竞驰的眼眸微微敛起来,他说:“是高一阳。”

    我噢了一声,我说:“是么?那你拨一下刚才打给你的那个号码,我很久没跟高一阳打过招呼了,我跟他聊两句,应该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我知道,我一点都不可爱了。

    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活的波折更迭之后,我发现原来可爱是顶顶没用的东西,而那些所谓很好的特质,天真善良,如同小白兔一样无害,这些东西无法让我在我风雨飘摇高低起伏的生活里面安身立命,它一文不值。

    然而,大概是因为我不够可爱了吗,张竞驰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他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说:“你别闹了,我晚一点就回来。”

    他说完,随即转身走了。

    走到门边上,他稍微扭过头来冲我说:“乖乖在家。”

    我曾经很乖,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丧子之痛,我得到的是生活颠簸流离的残回馈,我得到的是一地狼烟一地鸡毛。

    我不想再乖乖的!

    所以,我拉开门探出头去,看着张竞驰上了电梯,又阴沉着一张脸关上了电梯的门。

    我随即飞快地关上门,飞快地奔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旁边拉开,我从里面抓了一些钱,又抓起了其中一个张竞驰准备的那些备用手机,确认手机里面有卡有话费通讯正常之后,我快步走到了电梯旁。

    我要跟着去看看,他这么晚,到底是去见谁。

    正当我发愣等着电梯,我的身后响起了徐志勇的声音。

    原来他还没走。

    他慢腾腾地说:“你要去哪里?”

    我有些木然地拧过头看了他一眼,我麻木地说:“出去一趟。”

    徐志勇哦了一声,他很快走到我的身边来,跟我肩并肩,他说:“你要跟着张竞驰对吧,这个时候不好打的,我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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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竞驰抬起头来,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终,他只说了一句:“你不要问了。”

    轮到我沉默了。

    我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指,他不愿意跟我提起他跟高琳那些事,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停下自己收拾东西的动作,我依然将那些衣服整整齐齐地码到行李箱里面,我当初怎么把它们带到这里,我也会怎么把它们带出去。

    我相信,离开了深圳离开了张竞驰,我的人生才不会再像一团烂泥。

    等到我把所有衣服都装好拉上拉链,我缓慢地开口说:“我明天早上会回去博联办离职手续,我希望下午就能把离婚协议签了。至于要不要分给我一些钱,你看着办吧。”

    腾一声起身扑过来,张竞驰一把狠狠地抱住我,他的脸不断地蹭着我的脸说:“我不会同意离婚的,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我没有立刻推开他,我就这样无力地垂在他的怀里面,我异常冷静地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知会你。”

    用比之前十倍二十倍的力道来拥抱我,张竞驰似乎无法控制地提高声音说:“我不会跟你离婚!永远都不可能!让我自私这一次,我不想离婚!”

    我又笑了。

    先是轻声地笑,然后是咧开嘴笑,最后我控制不住自己要哈哈大笑的冲动。

    等我笑完了之后,我心如死灰:“张竞驰,算我求你,放过我吧,放生我,给我一条活路。我麻烦你让我像一个人一样活着,让我过一些平凡的日子,让我过一些安稳的日子。就算是我求你。”

    循着我这些话,张竞驰禁锢在我身上的手臂略有松动,可是他还是没有松开我,我以为他会说什么,谁知道还是那一句:“橙子,对不起。”

    哀莫大于心死。

    除了对不起,他还会说什么?

    或者从四年前那个老不死的徐老头对我的孩子下手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已经一地狼藉,只是我们因为不知情,所以可以欺瞒自己。

    再到现在,我们之间不仅仅隔着另一条新的生命,新仇旧恨肆意涌动,还隔着一个高琳。

    他有没有在精神上或者是**上背叛我,已经不再重要了。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不过是压断我们之间所有维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之间早已经一地狼藉,又何必自欺欺人刻意强求?

    我挣扎了一下,总算得到了些少的松绑,然后我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将他推到了一旁。

    我慢腾腾地站起来,将自己的行李箱树起来,我淡淡地说:“我暂时还没想好要去哪里,这几天我暂住在对面,我希望你自重,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触碰我,不然我会把你的手剁下来喂狗,我说到做到。”

    说完,我折腾着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外面拖,张竞驰就蹲坐在那里,他不断地扭动着视线看着我,他的眼睛,依然像一潭能见底的湖泊,却确实再也无法摆渡我的快乐。

    短短几天时间,我从天堂摔倒地狱,我终于相信,爱上他,我预知了一生的快乐。

    我以后,再也不会像爱着他一样,再去爱上任何一个人。

    再也不会有了。

    永远不会有了。

    我就这样默念着,拖着行李箱拉开了这一道门,坚决地走了出去,将所有在这里发生过的悲喜交集,像是扔掉一块我无法品尝的麻辣生香的鸭脖子一般,痛快地扔掉了。

    可是,包裹在这些痛快和傲然的皮囊下,是我已经伤透却无法去怨恨他的心。

    我一夜未眠。

    没躺在床上,没坐在沙发上,我而是把行李箱横着放在墙边,我坐在上面靠着墙,坐了一个晚上。

    想很多事,想我听到的第一个我爱你,想第一次的**,想第一个孩子,想在福建的日子,想回来深圳之后的日子,我想来想去,最终想到我和张竞驰扯证的那一天,他带我回去以前的高中学校,那一张他用过的书桌上,他说,我要毕业了,田螺姑娘再见。

    而现在,我还在这个灯清火冷的夜晚,在心里面默默地对他说一声,我的男神先生,再见。

    是的,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这个难熬的夜晚,总算过去了。

    下了一整夜的雨,等到天亮了,太阳还是出来了。

    我扶着墙站起来,先伸展了一下因为坐了一晚而麻木的四肢,然后安安静静地去洗漱化妆换衣服,这才打开门。

    我要赶紧去博联办离职手续,好早点去看看红姐。

    没有如同之前那样守在门口,我在开门的时候,张竞驰也恰巧在对面打开了门。

    我没看他,直接往电梯里面去了。

    没主动跟我搭话,张竞驰一路跟在我后面,我买地铁票上了地铁,他也依葫芦画瓢,跟着我挤上了地铁。

    期间有个男的要挤到我这边来,张竞驰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用手环着给我制造了一个别人挤不到的空间,我把头低下去,我不想看他。

    总算是回到了公司。

    我没上15楼,而是直接去找了罗米慧。

    到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除了罗米慧,我没有别人可以尽情地诉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在我把所以事倒腾完了之后,平时喜欢没心没肺开玩笑心肝大的罗米慧沉默了。

    她沉默了大概五分钟,才慢腾腾地说:“张竞驰不是为了包庇那个老不死的,他是斗不过,至于他跟高琳,我不发表意见,毕竟人心隔肚皮,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点了点头,再多说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罗米慧又说:“林小美的问题盘清楚了,我们已经起诉她了,按照涉案金额,她大概会进去三年。”

    到了今天,我忽然觉得,不管是邱佳玲,林小美,还是高琳,她们怎么样,已经不再重要了。

    真正的凶手在逍遥法外,她们这些不过是置身在洪流中的棋子,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以我的力量,不可能扳倒徐老头,而我也不会再去尝试跟那个恶毒的疯子斗。

    我倒不是怕他那些威胁,我是怕我会连累到身边的人,我也觉得带着痛恨继续剩下来的日子,是浪费生命。我只能安慰自己,他作恶太多,自有天收。

    于是,我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随着我嗯了这一声,罗米慧继续说:“小薇前两天递交了辞职通知书,她也是急辞,她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她问过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上班,想跟你道个别。”

    我应声站起来,我说:“好,我上去看看。反正我也是今天辞职,还有伴了。”

    我在拉开门的时候,罗米慧在我身后加了一句:“李橙,不管你跟张竞驰后面会是怎么样子,我还是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我回过头来冲罗米慧莞尔一笑说:“我也一样。”

    上到15楼,我径直朝着小薇的办公室走去,她正站在那里,俯身给那个接任她工作的同事说着什么,我敲了敲门。

    小薇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下,她很快跟那个同事说:“你先消化一下,我等下再过来给你讲。”

    到了我的办公室,小薇主动把门给关上,还反锁了。

    我把卡座里面的椅子拉出来坐下,我仰起脸来,就跟事不关己似的淡淡地说:“我跟张竞驰要离婚了。”

    小薇很快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下去,她的声音轻得跟羽毛一样,她说:“李橙,对不起,我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啊。

    我浅浅笑了一下,我说:“无所谓了。”

    小薇忽然飞快地挪过来凑近我,她依然是轻声说:“李橙,我后来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了的。”

    这个世界上,大概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吧。

    我牵强地笑笑,我继续说:“你是徐志勇安插到博联里面来的对吧?”

    小薇沉默了一阵,她嗯了一声。

    猛然的,她抬起头来,她说:“不过李橙,你要相信我,在博联的这几年,我是真心的为博联做事。我只是听从徐志勇的安排,关注一下博联的客户群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做别的。”

    我又是牵强地笑笑说:“真的没有吗?”

    那天在高琳的办公室整理资料,打给她的应该是徐志勇吧,如果不是她,徐志勇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知道高琳被开除的事呢?

    又是长长的沉默,小薇良久才说:“有。你在福建的时候,我按照徐志勇的安排,找了几个女人去找你茬,好让张总适时英雄救美。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向徐志勇透露你和罗米慧的计划,和张总的行踪。”

    我哦了一声。

    我在心里面,觉得真是好笑,原来这段时间,我不过是参与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闹剧。

    在笑过之后,我的心里面腾升起了一个疑问,既然徐志勇最近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破坏我和张竞驰的婚姻,那当初他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撮合我和张竞驰?

    我现在不再相信他当初说的什么,把我的张竞驰还给我,他撮合我们,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四年前犯下的错。

    徐志勇他的脑子有病吗?

    我很确信,徐志勇的脑子正常着。

    那么,他当初大费周章撮合我和张竞驰,有什么目的?

    是为了让张竞驰和徐家彻底闹翻吧?

    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让张竞驰和徐家闹翻,他又何必在博联里面安插一个小薇?

    或者,徐志勇的真正目的,是想彻底击溃张竞驰吧?

    这样一路分析下来,我的心里面立刻被担忧所淹没了。

    正当我在晃神,小薇又说:“李橙,你可能觉得我是在狡辩,你也可以觉得我是在博取同情。我哥跟徐志勇是战友,我哥病了几年,肾脏衰竭,如果不是徐志勇不断帮我哥出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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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在晃神,小薇又说:“李橙,你可能觉得我是在狡辩,你也可以觉得我是在博取同情。我哥跟徐志勇是战友,我哥病了几年,肾脏衰竭,如果不是徐志勇不断帮我哥出医药费,或者他熬不到等到匹配的肾脏移植这一天。我从小跟我哥感情很好,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我在博联,张总对我很好,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得内疚,我有点熬不下去,想退出,徐志勇再呆多一阵,等这场风波过去,他就放我走。我知道他对你有些想法,才会提醒你注意的,可是我当时没有办法全告诉你。对于给你和张总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说完,小薇弯下腰来,给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完了之后,她又瞥了我一眼,慢腾腾地退了出去,又给我带上了门。

    我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阵,最终也站起来推门出去,径直朝着张竞驰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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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要离开张竞驰的,可是哪怕我再怨恨他,我也不愿意看到他被打败,被击溃。

    我或者应该去给他提个醒。

    站在门口,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张竞驰在里面毫无情绪地说了一句请进。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顺带关上门。

    他正在看一份文件,看到来人是我,他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说:“我不会去找人拟离婚协议的,我也不会跟你离婚的。就算你去起诉离婚,咱们也离不了,你不要再想离婚的事了。”

    顿了一下之后,他继续说:“如果你觉得心累了,那我可以暂时放你自由,你可以到处去走走玩玩透透气,总之我不会答应离婚。至于我跟高琳的事,你不要再问,我也不会回答,你就当没看到吧。”

    我抿着嘴站在那里一阵,我没跟他在同一个频道上,我而是直接说:“小薇是徐志勇安插在博联的,说不定在博联的其他岗位,还有徐志勇的人,你自己注意着点吧。”

    让我稍微有些安心的是,张竞驰听我这么说,他依然是一脸平静,他慢吞吞地说:“从她进来没多久,我就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她调到我的身边来。”

    我哦了一声。

    想了想,我继续说:“至于离婚的事,你可能说得对,只要你现在不同意,你就有本事让我就算起诉你也离不了。不过没关系,我虽然没啥文化,但是我也知道只要我们分居足两年,那我就可以以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再去起诉,到时候我不会接受任何来自法院的调解,我们还是会离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痛痛快快把手续给办了,咱们好聚好散。”

    张竞驰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手捏起了拳头,但是很快他又缓缓地松开,他的声线有些不稳,他说:“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同意离婚,除非是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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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越发的剑拔**张,我张了张很想骂他无赖,可是外面却不凑巧地响起了敲门声。

    抬起头来,张竞驰毫无情绪地朝着门的方向说:“进。”

    进来的人,是高一阳。

    他一看到我,就笑嘻嘻地冲我打招呼说:“李橙小j,你又变漂亮了,果然是有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哈。前几天看你哭鼻子成那样,现在你的朋友是没事了吧?”

    我勉强地朝高一阳笑笑,我没应他的话茬,我而是说:“我暂时不打扰你们聊正事了。”

    从张竞驰办公室出来没多久,罗米慧就叫我可以到13楼去办理离职手续了,我就下去了。

    办好了手续之后,我去跟罗米慧招呼了一下,就走了。

    打的到了龙岗中心医院,我在附近买了一些水果,这才拎着上去。

    红姐的精神好了很多,她拉住我的手,没完没了地说,她还说决定明天转回去福建的医院。

    说着说着,红姐冷不丁地说:“小张今天回去公司上班了吧?”

    听红姐提起张竞驰,我的心莫名的难受,我转而冲着刘大哥说:“刘大哥,也快十一点了,我跟红姐说说悄悄话,你先带小新去吃饭呗。”

    刘大哥没多说什么,带着小新就出去了。

    红姐一看我这个阵势,她急急地问:“妹子,你怎么的,还跟小张在闹啊?”

    我的眼帘垂下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我说:“我跟张竞驰要离婚了。”

    哪怕我说得轻描淡写的,可是于红姐却惊天动地,她急急地拽住我的手摇晃着,她加重语气说:“李橙!姐都说了不怪你们,怎么你还闹呢!还有他瞒着你那事,也是我的主意啊!你怎么能老是去怪小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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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帘垂得更低,我的声音微微颤抖:“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没有了,是被张竞驰的外公让人按着我灌的**。张竞驰那晚去见别的女人了,最后还是别人过来把我带走,送我去的医院。”

    红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昨晚我们回去没多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说要出去,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见客户,回来我跟着他,他跑到了一个小旅馆去跟那个女人见面。哦,对了,他出差那几天,跟那个女人去了海南散心。”

    我的话刚刚说完,红姐随即红了眼眶,她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都有些颤抖,她果然在听完之后,也像罗米慧那样,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中。

    在沉默了很多之后,红姐说:“想哭就哭吧。”

    我抬起头来望着红姐,我勉强笑笑说:“我不哭,没什么好哭的。”

    红姐将所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望着我看了好一阵,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没告诉红姐,我被张竞驰的外公这样非人地对待,我只告诉她,我不知道张竞驰跟别的女人来往过密做什么,红姐她肯定会劝我宽心,她肯定会说,张竞驰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什么的,但是现在,她大概觉得,自己无从安慰了吧。

    气氛越发的低沉,我想着红姐还是病号,所以我继续装作心情不错的样子说:“我没事的。你们明天不是回去福建吗?我过去照顾你一下呗,也好久没有回去找那些同事聊聊天了,正好。”

    红姐勉强地笑了笑,她估计也想逗我开心,所以拼命地说了好些同事的趣事给我听。

    我在医院呆到了下午五点,期间我还出去买了一盒五子棋回来跟小新比赛,总之我度过了我自认为比较轻松清净的几个小时。

    但是,随着张竞驰的到来,这些清净完全被破坏了。

    他带了很多吃的过来,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跟刘大哥聊了挺久,六点多的时候,他起身告辞,并且要我跟他一起回家。

    我坐在那里不动,最后是不明事情真相的刘大哥开口让我先跟他回去。

    我也不想当着红姐的面跟张竞驰横眉冷对,想想回去吃个散伙饭也好,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

    回到家里,我正想去看看冰箱里面还有没有什么食材,可是张竞驰却闷声不响地拖着我拿了药箱,给我那天在徐家别墅被瓷片割破的手上药。

    我倒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所以我漠然地坐在那里,任由着他摆布。

    张竞驰很细心地把云南白药撒好了之后,又细细给我缠上了纱布。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抬起头望着我,他慢腾腾地说:“我们刚刚拍拖没多久那一阵,有一次你被冯文科骗去了酒店,那时候你也伤了手。那一晚我也是这样给你包扎伤口,然后也是那一晚,你把你交给我了。”

    我的心里面有所触动,可是这些触动,还不够撼动我现在的心如死灰,我把手收了回来,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对于我的这个反应,张竞驰似乎有些无奈,他很快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做饭。”

    我嗯了一声说:“嗯,散伙饭。”

    没作声,张竞驰径直去冰箱那边拿了什么东西,朝着厨房就去了。

    我实在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发呆。

    正发呆得打紧,张竞驰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我随意地一瞥,看到上面备注的是“高琳新号码“。

    张竞驰也听到了电话铃声,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忙碌着。

    我心里面膈应得很,就当作没听见了。

    好在电话就响了一次,没接之后就没有再打过来,不然我真怀疑我会敌意地将喝着的水,一股脑倒上去。

    然而,哪怕高琳不再打来,她这通电话确实也扰乱了我的心情,我有些烦躁地走到阳台那里,摘了两片柠檬树的叶子放在手里面揉碎,那些清香的味道就这样挥发在空气中,而我在这些清香的气味中,探头出去,不断地望着外面初上的灯火。

    我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直到张竞驰从不远处喊了我一声说:“橙子,吃饭了。”

    我这才缓过神来。

    转过头去,我慢腾腾地循着他的方向走去,在餐桌旁边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来。

    张竞驰很快端着晚饭过来了。

    或者我们真的到了该叙旧的时候,他端过来的是,两份牛排。

    上面依然是用胡萝卜做了雕花,就跟他第一次给我做饭一样。

    就连接下来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坐下来之后,就自顾自地把我面前的碟子移到他的面前,细细地帮我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一边切着一边说:“我爸做牛排很厉害,那时候他催着我跟他学一下,我刚开始不愿意学,他就说让我学好了以后可以做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吃。然后那一次,见完我妈之后,我就带你回家做牛排给你吃了。你那天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开心那么简单。”

    我噢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怕我一搭讪,就会再一次卷入无穷无尽的触动里面。

    而这些触动,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决定,会让我再一次深陷在泥潭里面,会让我无法获得风平浪静的生活。

    见我基本上是兴致不高,张竞驰总算是停止了叙旧,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回了我的面前,轻轻地说:“吃吧。”

    我戳起一块往嘴里面送,脑海里面忽然冒出“散伙饭”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一酸,我赶紧的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往嘴里面塞食物。

    可是哪怕我把面前的碟子都吞下去,也无法填补我空荡荡的内心。

    总算是把这顿饭吃完了。

    张竞驰在把碟子洗干净之后,又是擦干放进了消毒碗柜里面,他又是挤了些洗洁精写手。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回过头来与我对望,我才连忙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我站起来说:“我过去对面了,今晚我继续暂住一晚,明天我跟红姐他们一起回去福建。你之前放在我这边的银行卡,我带走一张,其他的,我明天一早会放在那边的床头柜上面,你到时候再去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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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腾一声站起来,转身想走。

    可是张竞驰飞快地奔上来,他从身后紧紧地环住我的腰,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脸贴着我的脸。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怀抱啊,可惜一切已经满目疮痍。

    我以为张竞驰还会跟我说什么,他会细细地给我解释他和高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没有,他只是沉默地抱着我将近五分钟,才慢慢地松开了我。

    我径直朝着门那边走去,他也没作声。

    我回到这边的房子里面,又是坐在自己那个行李箱上面,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中飞驰而过,我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我其实还有很多的动摇,我忽然有种想去买一大桶雪糕吃下去的冲动。

    看看这个点还不算太晚,我带了些钱,就出门了。

    如果说我之前还能动摇,那么这一次出门,还让我确确实实心硬如石了。

    因为,我在去超市的途中,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到张竞驰和高琳站在不远处的小花坛那里,在树影婆娑下,张竞驰的手扣在了高琳的肩膀上,他与高琳就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对视着,不知道在聊什么。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最后我自嘲地扯开嘴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

    可能是笑我自己可笑吧。

    但是我知道,笑完之后,我的内心满是苦涩。

    我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了超市,买了好几桶看起来贵得要死要活的雪糕,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一关上门就拼命地往自己的嘴里面塞。

    我以为这个时代在变,什么都会变,却不想这些雪糕还是特么的冷冰冰的,一下子就把我的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我坚信自己就是被这些雪糕给冻哭的。

    我实在太需要一个让我恣意流泪的理由了。

    而我相信,只要我熬过了这次的肆意掉泪,痛到麻木自然就放得下了。

    果然,在哭累了之后,我破天荒睡着了,还睡得安稳,第二天起来,那个神清气爽。

    我找来了顺丰快递员,把自己的行李箱,装着电脑的箱子,还有打印机,写了一张单发往福建。

    我的手机已经在那一晚被徐老头的人处理掉了,我现在还没有固定的手机号码,最后我写了红姐的手机号。

    等到顺丰的小哥把我的大件东西全拿走了,我从自己的小包包里面翻出了之前张竞驰给我的三张银行卡,我随意地留下了一张,剩下的按照自己之前说的那样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问了红姐,说是下午出发,我想着时间还早,就出门找了个能打电话的士多店,给罗米慧打了个电话。

    好在我的记性不算太差,我居然一次就拨对了罗米慧的号码。

    罗米慧起得还真是早,我一打过去她就接了起来。

    我握着话筒,若无其事地说:“土豪,我下午就要走了,你上午有空不,我请你个陈亮吃个饭,当然如果你有空,你就帮我约一下陈亮,我现在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他的电话。”

    罗米慧想都没想就说:“有空,必须有空。别的地就不说了,咱们在陈亮的店里面碰头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没再在瞎逛晃荡,而是直接坐了地铁前往深圳大学。

    没想到,陈亮那么早就开店了,我到那里的时候,他正在拿着抹布擦着前面的落地窗。

    可能是罗米慧提前给他打过招呼了吧,反正一大早的看到我,陈亮倒是一点讶异的神色都没有,他示意我先往里面做,然后他继续擦完了最后一块玻璃,他这才走过来冲我说:“今天我就不给你拿餐牌了,我自己帮你拿主意吧。”

    我点了点头。

    陈亮很快走到了吧台里面,不断地忙碌起来。

    我今天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完完全全看到他在吧台的一举一动,我的目光实在找不到焦点,于是我就用去了观察陈亮了。

    他在调制饮品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接近虔诚的认真。

    这像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陈亮。

    我忽然有一个冲动,问一问为什么四年前明明已经开了一个不错的公司的陈亮,怎么又跑回来了深大这边开奶茶店。

    我想知道,这四年他经历了什么风波更迭,才会从一个公司的老总,变成了奶茶店的老板。

    正当我晃神着,陈亮端着饮料过来,放到了我的面前。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前几天研发的新品,这个新品的名字叫,往事。”

    我伸手去摸了一下,是热的。

    自嘲地笑了笑,我望着陈亮说:“谁的往事会是热的?等到一切时过境迁回过头细细想想,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就算是快乐的,也只能留在记忆里面。所有,往事是冷的,这个饮品,差评。”

    陈亮也笑:“这款饮料冷热都可以做,但是罗米慧刚才打来,说她晚点到,还说了,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冷的。”

    我哦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句:“罗米慧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是给她送玫瑰,而是送睡莲?”

    陈亮的嘴角微微一动,他有些无奈地说:“之前罗米慧跟我说过,如果她喜欢一个男的,就算那个男的给她送一把睡莲她也开心,如果她不喜欢,就算准备一车的玫瑰,她也不看。可能她对我没意思吧,反正我最近都一直在送,但是她没点反应。”

    我简直无力吐槽了。

    陈亮这种,真是活该单身啊!

    想想我也要走了,走之前还是推他一把吧。

    端起面前的饮料抿了一小口,装作不经意地说:“我觉得罗米慧挺开心的。你给她送第一束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打给我跟我说。但是,她也很郁闷你干嘛好送不送的,给她送睡莲。你爱把她说过的玩笑话当真,不代表她记得住啊,都说了一孕傻三年,像罗米慧那么聪明的,估计虽然不会傻,但是记性会变差就对了。昨天我去公司,她又收到那个看起来心术不正的男人送过来的玫瑰花了,估计她在纠结呢。不过也是,毕竟啊,比起睡莲,玫瑰花更能表达心意,估计她也迷惘了。”

    陈亮噢了一声,他很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又端起面前的奶茶喝了起来,特么的陈亮冲奶茶的技术还是那么棒,我是根本停不下来,这样一喝,就去了大半。

    喝饱了之后,我才想起刚才我想问的。

    于是我就问了:“陈亮,我挺好奇,你怎么不开箱包贸易公司了,跑回来这边开奶茶店了?之前美兰格看起来挺好的,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是不是公司遭遇了什么危机…”

    我的话还没说哇呢,陈亮咧开嘴笑了笑说:“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公司危机。想想我当初来到深圳打拼,我那时候的最终理想也不过是开一个奶茶店,挣点够生活的小钱,能在深圳买一个小房子,有一个跟我共同进退的老婆。后来吧,我因为某些原因忘了自己的初衷,我找人合资开了美兰格,我挣了越来越多的钱,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既然是这样,我还不如做回当初的自己,至少不再是为别人而活,至少我这样比较开心。当然了,也得是我之前努力打拼,现在才能把开店当成玩票,才能那么惬意的,想啥时候开店就来开店,不想开了,就出海去钓鱼。”

    我的心里面百感交集。

    在陈亮没说之前,我还以为是他经营不善,把美兰格给败光了。

    原来,他不过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找回了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我忽然有些羡慕陈亮了。

    羡慕他找到了最舒服的活着的方式。

    正当我不遗余力地羡慕着的时候,罗米慧推开了店里面的门走了进来。

    她拎着好几个看起来挺高大上的纸袋,往我面前一放说:“李橙,这个是我刚才去给你买的补品,你带过去吃着吧。”

    如果说回来深圳这一趟有什么能让我怀念自己不虚此行的,大概就是,我跟以前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高冷女神成了好朋友吧。

    成了一个妈妈的罗米慧的身上,确实带上了很多可爱的特质。

    想到这几个月以来她与我并肩作战,想到她的大大咧咧和豪爽,想到又要分别,我的内心说不上的伤感。

    为了掩饰自己的感伤,我装作挺高兴的样子将那些袋子移到面前,看了看,又装作特高兴地说:“一看就知道是很贵很贵的,谢谢土豪。”

    罗米慧又掏出一个手机丢到我面前来说:“拿着,看你今天惨兮兮的拿共用电话打给我,这个送给你了。”

    我扫了一眼,是一个崭新的三星手机。

    我不知道型号,但是也知道那是时热的,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我想都没想就说:“这个太贵了,我不收了。”

    白了我一眼,罗米慧轻描淡写地说:“你客气个啥?没把我当朋友?更何况,买这个手机我花的是冯文科的钱,你以前不是跟他结过梁子么,就当是我拿着他的钱给你弄个小玩意,向你赔礼道歉的。你今天如果不收下,以后别跟我说话了。”

    我还有为难,罗米慧拿起手机硬塞在我的手上,她继续说:“拿着,后面多给我打打电话,我最近忒无聊了。还有,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把我送的这个手机时时刻刻保护好,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别动不动的就丢手机了。反正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用的不是我送的这个,咱们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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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说什么来着,陈亮就过来帮嘴帮舌说:“李橙,罗米慧大把钱,她就算给你送一百个手机都没问题,你就拿着呗。|经|典|xiao|说|JDXS.NET|不过你得好好珍惜她送的手机,不能弄丢了,不然罗米慧可生气了。上次她送了个木梳给我,我不小心折断了,她还真的想跟我绝交。”

    在罗米慧和陈亮的双面夹攻下,我想着既然她都买了,那收了就收了,这样我还省得自己跑一趟去买了。

    等到罗米慧的娃娃出生,到时候我再给买小孩子衣服就好了。

    把那个新手机放回到包包里面,我想了想说:“那我谢了。还有罗米慧,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提前过来深圳照应着。”

    罗米慧没立刻应我的话,她而是突兀的放轻柔声音冲陈亮说:“我坐在这里那么久,你都不给我弄一杯鲜榨果汁。”

    陈亮应声站起来说:“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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